1953年朝鲜战争停战,1954年年初魏训德回到了祖国,次年光荣退伍。从军7年时间里,魏训德没回过一次家,始终跟随部队在战场战斗直至胜利的那一刻。再回到家乡——江苏省徐州市丰县欢口镇的农家小院,家已变了模样,“当年入伍时,我的父母和奶奶都还健在,等我回来时,父亲已经不在了,奶奶也过世了。没能见到亲人最后一面,没能为他们守孝,这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。”97岁的抗美援朝老兵魏训德精神矍铄,说话铿锵有力。
“孤军作战”,用生命保障战场信息畅通
“我打过很多场战斗,经历了无数次死里逃生。”说起当年,魏老仿佛又回到了那段硝烟弥漫、炮火连天的年代。1948年,25岁的魏训德入伍从军。他历经了淮海战役、渡江战役等大小战役不计其数,并于1952年随中国人民志愿军23军69师入朝作战,多次立功。
“我是通讯兵,哪里有需要我就到哪里去。”上世纪40年代末,通信技术很不发达,通讯员在战场上必不可少,而机灵果敢的魏训德,就被安排在团长身边做通讯兵。
1949年,淮海战役结束前夕,刚入伍不久的魏训德跟战友们去打扫战场,不巧遇上敌机抛弹轰炸,“当时根本来不及反应,只能就近趴下。”待轰炸停息,魏训德已被沙土埋在地下。“战友们把我从土里挖出来时,大家都以为我牺牲了。还是团长经验丰富,发现我还有呼吸,喊队医紧急抢救,我这才咳了一口土,活了过来。”
京沪杭战场,路过金坛时,魏训德所在的204团与二营失去通讯联系,团里派出四名通讯兵去联系全部牺牲。危难时刻,魏训德自告奋勇,向团长请求出战。
“团长很犹豫,我还是强烈要求去试一试。”敌军子弹密集向他扫射,“我把衣帽一扔,拼尽全力往营地跑,枪声在我脑后不停地响,我告诉自己要跑得快一点,再快一点!”最终,魏训德成功与失联战友取得联系,将30多人从危险中解救出来。
“战士们出去打仗都是一群人,通讯兵大多数时间要孤军奋战,只有我们成功将消息传递出去,才能打得敌人措手不及,避免更多战友牺牲。”
血战红元里,85人只剩4人
1952年,魏训德所在部队接到命令,奔赴朝鲜战场。8月,魏训德和战友从苏州出发,乘火车到丹东,再从丹东步行到朝鲜,所在团由原来的205团改编到207团。
在朝鲜,魏训德迅速掌握了最新的无线电和报话机技巧,传递战场消息。而做的最多的事情,是侦查敌军的动向。
通信兵执行任务,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,为此要学会贴地辨声。“一有动静,我们就要趴在地上,耳贴地面,迅速分清远处来敌的规模、距离等,并尽快做好埋伏、隐蔽。此外,还要懂得使用碰头暗号、碰头口令。”魏老笑着回忆。
大大小小战斗,反反复复侦察,魏训德历练成了经验丰富、敢打敢拼的战士。无情的战场留给他最痛的记忆,还是他入朝后一年的那场战斗。1953年春天,魏训德和其他85名战士去攻打红元里,敌军的炮火追着他们轰炸,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,经验丰富的魏训德一边躲避着炮火,一边用守护电台的机枪与敌人殊死搏斗。“最后只有我和四个战友突围出来,那么多好兄弟,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牺牲在异国的土地上,痛啊!”说到这,老人的眼里泛起泪花,声音哽咽。
“不怕牺牲,拼刺刀也不后退,直到人全部拼光!”
“战场上我遇到一个年轻的战士,听口音像老家人,一问果然不远,是丰县的,觉得特别亲。小孩才18岁,是刚刚来战场的新兵,我也就格外关照他一些。”一天,美军飞机前来轰炸,魏训德赶忙招呼小老乡趴下。“我们伏在地上,他说很害怕,问我怎么办。我安慰他,不要想太多。”小老乡看魏训德趴的地方更隐蔽些,就互换了位置。谁曾想流弹恰好飞过,小老乡不幸被击中,双腿当场就炸没了。“战场上就是这样,上一秒还和你说话的战友,不知道哪一会人就没了。”
与美军作战,志愿军武器装备远远不及敌方。“最厉害的就是敌人的炮弹。有一次我们没有子弹也没有补给了,只能肉搏。美国人长得又高又壮,我们没办法就咬敌人的鼻子、咬他们的耳朵,有的战友牺牲的时候还保持着咬着敌人的状态。我们从来不怕牺牲,哪怕一个排、一个连、一个营都牺牲,也绝不投降,拼刺刀也不后退,直到人全部拼光!”
战火纷飞的日子里,生死对于魏老来说并不遥远,令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团里那群英勇可爱的战士们。“真正上过战场的人,才会明白死亡的感觉。打仗,每天都是在和死亡作斗争,有些人早上还和你一起玩笑,打着打着就倒在了战场上。那时候我们不讲条件,上级让去哪就去哪,我们用生命保家卫国,没什么好讨价还价的,这光荣着呢!”
上战场前,战友们之间常常互相嘱托“家书”。“每次上战场,我们都不确定还能不能活着回来,军队里就流行上战场的战士将提前写好的遗书交给留守的战友,大家都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。到后来,我们把生死都看淡了,有时候打仗回来,战友们还会互相调侃,说正准备给对方把家书寄回去。”
“战斗勇敢,从未打过折扣”
退伍后的魏训德,每天还保持着军人的作息习惯。清晨四五点起床锻炼,6点做饭吃早餐,按时午休,每晚7点的新闻联播时间是他每天的时政“必修课”。“父亲很关心时事,尤其是国际新闻,每天的新闻联播也会准时观看。平时最喜欢看战争类的电视剧,还总说真正战场可比电视里演的残酷的多。”女儿魏丽秀说。
“我能活到这个岁数,已经很满足了。我的那些战友们,早早地把青春留在了战场,我得替他们好好得活。”魏老说,看到祖国越来越强大,他心中特别高兴,“年轻人不要忘记国家曾经的艰难,要努力把国家建设好,告慰牺牲的先烈。”
光荣退伍证书上,69师司令部给他的评语是,“战斗勇敢,能完成任务,政治坚定”、“服从好,从未打过折扣”,这是对他最大的褒奖。战争年代舍生忘死、冲锋在前,和平时期回归乡梓、无私奉献,魏训德以实际行动,诠释了一名老兵的家国情怀。